2010年6月2日星期三

雨之念

#飘零人



坠下凡间的泪珠
洗净我酝酿的思念
悄悄的 不休的

听雨
滴答不尽
诉说远方的故事
风的旋律调皮地跳动
正在笑我
这失意的流浪者

一场雨
驱不走浓郁的乡愁
断断续续
眷念也叹息

依然是雨
敲醒无声的幽梦
别问我归期
或许
我们的再聚
会在红尘里
下一次未知的筵席
一切苦尽甘来


(刊登于2010年5月23日《星座》文艺副刊)

那一个小时

#飘零人


灯熄了
蜡烛亮了
电视关了
烧烤会开始了
电脑休息了
游车河了
空调停了
少许埋怨了
难得家人团聚了
竟面面相觑了
聊起话题了
发现南辕北辙了
起一点争执了
惊觉有代沟了
默默无语了
心中万般后悔了
一个小时了
恢复正常了
松一口气了
各又忙各的了


(刊登于2010年5月23日《星座》文艺副刊)

2010

#静思


夜,使人迷茫。

就在这么一个平静的夜晚,一件不寻常的事即将发生。

也许是天性使然吧!在我规律的生活里,往往一件小事就足以使我陷入不安和恐惧。二十年来,我都是这么地不甘于平庸,却又以平庸的个性过着平庸的人生。就像地球围绕着太阳公转,月球又围绕着地球公转,一切是这么地规律和自然。

为了这个夜晚。

我按耐着忐忑不安的心,我发誓,我要用我颤抖的手,记下今晚发生的一切……

两年前,我坐在高三的教室。在等待之中,完成青春的使命。从踏入校门的那一秒开始,等待上课;在上课铃声响起的那一秒,等待下课。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无趣又无聊的等待,一直煎熬着我年轻的心,我年轻的心,装得满满的,是狂热,是憧憬,是理想。

我的心里一直有一把声音告诉我:这是我应该扮演的角色,六年的小学生和六年的中学生。这是不可摆脱的,唯有接受。但是我会安慰自己:如果可以的话,就在我卸下这个角色的装扮,也就是十八岁以后,人生的剧本由自己杜撰,人生的角色由自己选择。于是,我努力地做好一切准备,准备扮演这个属于自己的喜爱的角色……

可是,一切都是不容易的。我努力地规划自己的未来,位子记得生涯列车添满了油,做好一切出发前的准备。扮演了一个积极而上进的青年,却总是偷偷叹息的青年。我强迫自己扮演一个讨喜的角色。我也害怕有一天,这个角色不再讨喜了!我该何去何从?

哪儿都不用去。我自在地欢畅地在互联网上浏览着,仿佛进入另一个空间,抛弃了原本属于这个空间的烦恼和忧愁。在我所进入的这个空间,时间是凝固的。心和大脑把一切杂物回归原始的空白,漫游在文字、图像和影像间,当一个走马看花的游魂,这是我白天让自己麻痹的方式。到了夜晚,一切就是黑暗的。选择活在黑与白之间,一切就变得简单多了。

尽管黑与白占据了我的生活,但是,在某一个角落,那道彩虹一直存在着。我也知道它的存在,只是我用尽全力,也找不到一个让它破蛹而出的机会。直到那一天……

我一如既往地,遨游在虚拟的世界。忽然,一种震动的感觉从我的脚心传来,我隐隐感到不安,却若无其事地在面子书的涂鸦墙写下抱怨的文字。渐渐地,这股不安转变成了愤怒的情绪,我也不明白,自己为了什么而愤怒?是因为“它”打扰了我的“旅途”,抑或是因为“它”不请自来?我想,都不是。我只是想以愤怒掩饰不安的心情。

第二天,学校的师生交谈着首次的地震经验。报章上争相大篇幅地报道,电视新闻更不堪落后。一场“神秘”的地震一时成了茶余饭后的话题。

几天后,曾经轰动一时,却早已被遗忘的“世界末日”之说在网络上广泛地流传着。其中在广为人知的就是针对某一族群的所谓“报应之说”。

这两年来,远在异乡的我无时不在关注着家乡的新闻。就当年那篇关于“报应之说”的博文,加重了我远走他乡的渴望,尽管我明白,不管走到哪里都无法逃脱既定的宿命。当时的我,隐约有了这样的预感,也有了面对宿命的豁达。只是在我用尽一辈子的时间都无法爱上甚至无法接受的国土,我愿意用一辈子的时间摆脱它带给我的不快和遗憾。哪怕我的“一辈子”是极短暂的时间。

可是,我终究还是回来了。就在宿命降临的这一年,我回来了。为了我的牵挂的人,我回来了。

当我亲眼见证了高楼倒塌的那一刻,我的泪终于畅快地流淌。我知道,这是宿命。最终的宿命。终于,我不再顾虑一切,用我的文字记下每一场振动、每一声哭泣、每一滴眼泪。我知道,这是我的唯一剩下的机会,完成我的梦。我祈祷着,我恳求着,再给我一些时间吧!我发誓,我会用最美的微笑作为它的结局。我曾经优柔寡断,曾经顾虑太多,使我错过一次又一次的机会。但是这一次,我终于坚定了!

虽然来不及留下太多的文字,但是这是我第一次,以全部的心去创作。不用期待伯乐的接纳和提拔,不用为评语和看法耿耿于怀。这样的心,这样的文字,这样的梦。

终于,到了这一刻。宿命的最后一个夜晚。那是一个平静不寻常的夜晚。很快地,就如科学家们所预料的那样,一场惊天动地的浩劫将会席卷全球。在这两年的灾难中幸存的为数不多的人将不再有这样的机会。这是一场公平的浩劫。

“轰隆”

闪电、雷鸣、震动,世界陷入黑暗……一切无可挽回了!

这一刻,我的生活完全摆脱了黑与白。那道彩虹终于出现了。

多少年后的生命,能否看见我最后的文字?这不是最美丽动人的文章,不是最惊世骇俗的文学。它,是我的用生命留下的彩虹。


(刊登于2010年5月23日《星座》文艺副刊)

人猫情缘

#风中寒


“阿露,我们回家!”我忍住泪水把它抱起,放在纸箱里。一路上,含着忐忑的心驾驶,怕它在我不留神中咽下最后一口气。

“阿露,我们到家了!”五分钟的路程像千斤重压在我身上,总算回到家门前。我抱起它,悄悄在其耳边说。它挣扎抬起头,无神的看了我一眼,竖起长长松松的尾巴,摆动一下,头一偏,竟然就这么在我怀里断气!

眼泪像缺提的河水翻滚下来,心是一片片被撕裂的剧痛。就那么三天时间,活泼调皮的宝贝死了,叫我如何接受这突来的巨变?这圣诞节迟来的礼物叫人太沉重!

事发三天前,看见它把便盆的木屑翻到整地上,还责怪它为什么那样做。当我把它放在腿上,如常的像拍婴儿般拍它那胖胖的屁股,它却不经意的发出疼痛的叫声。检查一番,却没看见任何伤口,可是它却不停哀叫。当我发现它无法排尿后,即刻送到兽医处挂诊,打了针,配了药,希望它如前一次病了,三天就复原了。

可是,它并没排尿。次日的肚子硬梆梆的,刚好碰上周末,兽医只能叫我再等第二天带上诗巫寻求治疗。它已痛得无法发出任何呻吟,当我抚摸它轻叫它时,只能轻轻摆动毛松松的尾巴示意……

总算它撑到天亮,撑到一个多小时的路程抵达诗巫的兽医处。看着已化为血水的尿液被抽出来,把阻塞的结石推回膀胱,希望藉药物化解,我匆匆把昏睡的它带回家。

它慢慢苏醒过来,微弱的抬头讨水喝后,又微弱的伏在那儿合上眼。当我呼叫它时,它轻轻摆动尾巴示意。我用毛巾把它包裹以取温,它就那么静静的躺在那里,偶尔抬头看看我,摇摇尾巴。

五点,它忽然开始呼吸困难,我赶紧带到兽医处,七上八下的心紧紧揉成一团。它大口大口的喘气,痛苦的睁大眼,但是令人心痛的是,每一声对它的呼叫,它都微微摇尾示意……

半小时过去了,它的舌头慢慢呈紫色,心知大限已到,我难过的抱起它,带它回家。而宝贝却选择抵达家门一刻,永远离开……

十一年前,女儿从姑姑处带回一只小猫,白色黑斑点,哀叫了一晚,于是再抱回一只黑漆漆的作伴,开始了今生的人猫情缘。看着两只小不点慢慢长大,黑的吃的圆鼓鼓,取名胖胖,而白色黑斑点的对任何名字不领情。女儿甚至呼叫它干盘面、云吞面,它就是不理睬,最后以它特别的叫声命名“喵喵”。

人常说,动物是很有灵性的,我在抚养猫的岁月中,不能不承认这事实。从未特地训练,胖胖从小就显露其灵性。它依在我膝盖上站立,伸出一只抓,扣住我衣领,经过多次我才发现,它要我俯下脸让它亲抚。更令我惊讶的是,它清清楚楚的喊我“妈”!

那是令人震撼的心灵沟通,也是每天它对我无数次爱的表现,无论早晨醒过来、送我上班,等我回家,看报时躺在我怀中,它都会不时的在我下巴摩擦,轻轻的呼唤,“妈……”

后来,我决定训练喵喵,不亲不唤我,肯定没猫料吃。经过相当日子,喵喵为了填饱肚皮,总算毕业了。从此,无论我多累心烦,只要猫在怀里,天大的事当被盖,我几乎是为了猫而活。

胖胖另一个绝招是,若它不想摆着臃肿的身子过来,当我叫它时,它挺挺下巴,眯眯双眼,送个飞吻过来。那种慢动作的魅力,常令我神魂颠倒,飞奔过去把它抱在怀中,紧紧拥着,而它也乐于分享它那满足的低鸣。

后来,友人送了一只蓝眼暹罗猫,其脾气简直坏透,打架是它的专长。曾有段日子,喵喵被打得不敢回家,躲在草丛好久,还以为它失踪了。好不容易把它找回了,蓝眼挡在门口,发出雄霸的挑战,喵喵转身就逃。

我狠狠的把它打一通,但也只有那一次它没反抗。过后,它开始攻击我,只要是为了喵喵回来,人猫大战撕杀的得常常双方都血流成河。好长的一段时间,我和它都在备战中。后来,也许它总算了解到不能在我家天下为王,但也不完全屈服,总是在找机会突击。

随着岁月的流逝,胖胖的健康开始衰退。首先是它的牙齿,慢慢腐烂,一颗接一颗被拔得几乎光了。后来是感冒与它形影不离,常常看兽医,但我没有把它放弃。我常对着它说,万一哪一天我俩任何一个有三长两短,留下的一个怎么办?我先走,谁会像我那样当宝贝般照顾它?若它先走,十年的人猫情缘,如何割舍?

然而,零八年端午节前夕,胖胖在器官衰竭的情况下抛下了我。当我在它弥尔之间抚摸它,呼唤它,它就是那样无力的抬头看看我,微微摇摇尾巴……

为了狠下心与它割舍,当我提着锄头挖它的坟墓时,我狠狠的,大声的诅骂它没良心,比我先离开,欠我的人情未还,难道等来世?然而,看着它躺在洞穴中已消瘦一大片的躯体,我的眼泪却那么不争气的滚下来。我还在墓上盖了一片三夹板,深怕野狗把它翻出来。

我告诉自己,不可再养猫。因为蓝眼已提前在除夕,和野猫战斗太多,全身受伤发炎而结束它那好斗的生命。现在只剩喵喵这只老猫,不知何年何月又要为它挖坟?那两只先去的猫,还真会选日子,在大节日魂归天国,存心让我无法把它们从我心中抹去!

也许,人猫情不该就此结束,侄儿看我养猫成精,他也想拥有一只。于是,八月中,他捡回两只被遗弃的小猫,高高兴兴带回家,可是也伤伤心心哭了一晚。无论他喂于牛奶、鱼、饭或猫料,它们始终咪咪喵喵哭了一个晚上,不肯吃或睡。次日清晨,姑丈致电求救,我坚持拒绝,但傍晚补习回来,两只小猫已在我家。想起一部电影的导盲犬米露,于是我把两只不速之客命名咪咪和露露。除了刚到那晚,露露不停咪叫,咪咪大大方方抱着我的脚趾头大哽,累了躺在我脚板上呼呼睡去。

两只小家伙很快把家来个天翻地覆,老猫喵喵都怕它们三分。每天回来,客厅是一大堆撕烂的报纸,在责备声中,把我两腿当树,一骨碌爬上来,跳下去,又重复同样的动作,直到我卷起报纸在它们屁股上猛打,才逃之夭夭。晚上更是不论蜜蜂,蛾或壁虎,杀个片甲不留。

两个月后某天,咪咪显得无力,一脚板肿得像番茄,以为它被蜜蜂叮着。带去兽医发现它患了急性感冒,露露也赶紧打了预防针。一星期后,小咪咪就这样走了。露露也病得不轻,还好它熬过来了。

就这样,老猫喵喵剩下了个伴。露露长得很壮,比任何猫身长一个头。每晚注视着天花板的壁虎,等它下到门顶,碰一声,露露飞快从地面跃起,壁虎和它同时落地。含着胜利品,躲在桌子下,玩上一个晚上,直到壁虎一动也不动为止。白天累了就翻着肚皮,睡个天翻地覆,那种睡相任何人看了都要发出心会微笑,忍不住摸摸那白白软软的肚皮。

我训练它亲我,但它每次想尽办法从我的熊抱中逃出。也许是如此,它练就一双像袋鼠般强壮的后腿,抱住我的手使劲的踢,牙齿不停的但也很有技巧的咬我,不让我真正受伤。这也是每晚我在观看电视,露露找不到壁虎时,我成了它特大的壁虎假敌。

我从没想过这段幸福的日子会这么短,毕竟养了露露只有一年四个月。都说了,这些猫还真会选日子,圣诞节还好好的,第二天就发作,前后只有那么三天时间,它就这么忍心抛下我,回去找咪咪。我希望它真的已和咪咪相聚,不然我掉了那一大把眼泪把它埋在咪咪身边是白费了。

老猫喵喵还真懂事,昨晚躺在我臂弯睡了一晚,仿佛在安慰我。外面风雨交加,菠萝蜜树下的露露,包着毛巾,是否感到寒冷?而我,泪水浸湿被枕,今夕人猫情缘如何割舍?


写于2009年12月29日


(刊登于2010年5月23日《星座》文艺副刊)

一行有机蕹菜

#曾经沧海


看,这是一行多美的蕹菜。青绿祥和清风格外细腻。

精简的一致青涩,想在阳光下精悍与矢志不渝。

各展冲劲,你传热,我递荫。各自借助乘胜成。

远方大树有小庙,堂已成寺,法音袅袅,正是小菜的趣味与香共享,受用长天。


欢喜小菩萨,最爱送上已供过佛的花絮陪伴,做出多可口的食疗。

老菩萨与住持,话家常,开示雾里清香格外亲与净,耳内外不惑,存法喜、自在菜叶飘。

一滴清流,尽是小提醐,洗涤尘垢,大树小草,快乐澡堂。


(刊登于2010年5月9日《星座》文艺副刊)

杜忠全的老槟城

#田思


杜忠全自谦他得到文学奖并不在于他的文字功夫,而是“地志书写”的主题方向合了卯眼;我却认为他的得奖不在于写的是地方志,而在于他把地方志写得好。

读了杜忠全有关槟城地方志的前两部书《老槟城,老生活》与《老槟城路志铭》,我就有以上的想法。现在读《我的老槟城》,更证实我的想法没有错。在前二本书中,杜忠全请了几位同乡为他写序,包括傅承得、林春美、何乃健、陈蝶与陈耀威。他们都是“老槟城”了,聊起“我城”的生活记忆和地方掌故,都是娓娓道来,如数家珍,充满亲切的感情。这些对“生于斯,长于斯”的城镇的细致描述,已成为马华文学中一道令人瞩目的风景线。而杜忠全以一位年轻的学人,坚持不懈地以“地方志”作为他全力以赴的书写内容,且在一两年内就交出如此亮丽的成绩,的确值得赞赏。

今年11月1日,我和孙福盛文友应邀到槟城韩江学院担任“马华环保文学讲座”的主讲人。韩院南京大学硕士班校友会主席邱文发兄在讲座会结束后,特地带我们去参观槟威海边的姓氏桥。一道道长长的板桥一直伸到海水中,每道桥都有不同的姓氏。桥端有许多相连的高脚木屋,住着不同姓氏的人家,各成聚落。文发兄告诉我们,早期这里是渔民与贫苦人家的村落。他们经常受到海盗、流氓,甚至警察的欺压,不得已只好寻求私会党的保护,久了就形成帮派,时常发生械斗;还有混迹于黑白两道的“无间道”也以各种手段讹诈村民。文发兄童年时就住在其中一间简陋的木屋里,十几家房客挤在一起,在厨房做饭时各起炉灶,杂七杂八,磕磕碰碰的,但都能相安无事,彼此还能守望相助。

记得柏阳曾说过,华人的通病就是“脏、乱、吵”,这句话未免说得太轻率,完全没有顾及那些在生活线上挣扎的升斗小民。他们的脏、乱、吵大多是出于无奈,那叫“人间烟火”。我猜想许多“老槟城”都有经历过像文发兄那样的旧日子,而槟城人并不会嫌弃自己的过去。

槟城是一个以华人人口占多数的城市,所以到处都可以看到早期华人筚路蓝缕、艰苦奋斗的痕迹。例如杜忠全写他到过港仔横街,在路边吃惠安小菜时,就联想到早期的惠安籍移民那种刻苦耐劳的精神:

惠安男人多数干建筑与航海,惠安女人们就戴起了形制特别的斗笠,穿着粗布衣裳,到建筑工地去做“小工”——搅拌混凝土、担挑建材、打碎石等等。这就是“惠安女”了。老乔治市里的许多老门墙,那些斑斑驳驳的横梁叠砖里头,就掺揉着不少惠安女的血水汗汁和粗重的叹息呢!
〈过港仔横街,惠安小菜〉

是的,老槟城写起“我城”时,笔下总带着一股蘸满酸涩感情的集体记忆,就像那一道道长长的通到海水里的姓氏桥,每一块凹凸不平的桥板,都沾着当年先辈在坎坷的人生道路上踏过的脚印。杜忠全在台北观赏云门舞集的〈渡海〉舞蹈表演时,就想起当年飘洋过海的外祖父怒海求生的一个惊险场景:

“对啊,当时的确是差一点就要淹死在海里的咯!”母亲说:“你外公当年乘船南来,船行到大海中央时,煤炉竟烧破了船底,海水都涌涌注进船里来,差一点就要沉船的了!”摇着蒲扇,母亲娓娓的追述着当年从外祖父那里听来的海上惊变。……每每听到了这一段海上惊魂,自己的眼睛总会浮现着一幅满船的南来客慌乱一团,并且在手足无措当中,唯有颤抖着并合双掌,伏身在摇摇摆摆的船板上,然后在前后望不着边际的海面上,向着不可知的神明,他们拼足了最后的虔诚,一心祈求着神力搭救的画面。
〈渡海以后……〉

看了这个画面,你就会明白为什么观音亭和妈祖庙会成为早期槟城人的心理庇护所了。

老槟城的集体记忆,除了缭绕着善信香火的庙宇之外,当然少不了他们的文化传统。或许1819年创办的五福书院的琅琅书声已在时空中杳远了,但杜忠全还是为我们介绍了当年社尾万山另一边的书店街(沓田仔)盛况,还带我们去嗅嗅他童年时最怀念的小镇药酒商行兼卖书籍的那股“无以名状的书卷味”。

传统节日也是令老槟城念念不忘的文化符码,杜忠全在穿街走巷、跨越时空之际又岂能把它遗漏?在本书的后半部,春节、端午节、中秋节、重阳节等都在槟城这个岛城轮着热闹起来。最具特色的恐怕是重阳登高的节日民俗活动了:

挥汗踏上了石级山道,穿过重重的树林子,路过山居人家的篱笆庭院跟前,再翻过几座山头之后,也就可以眺望到那土黄色的深山道观了。那叫深山绿林给推高起来的一座古道观,它即如同旧传统那般地朝拜北斗,也供奉着传闻中的九皇爷。道教的拜斗与民间的王爷信仰,那里头究竟有着什么样的联系,又为什么登高朝庙的人们都非得茹素不可?九月登高的涌涌人群,大多都已说不清的了……我爱岛上的重阳,更爱重阳的登高。重阳时节,槟城岛上总见四处的素食摊子和外出打食的人群,大小街巷一时间连成了一片桔黄色的旗海。
〈写给重阳,写给岛〉

你看,传统文化的顽强生命力,是如何在这岛城的艳阳下展露无遗啊!

然而槟城毕竟是个多元文化的城市,你不妨跟着杜忠全这位老槟城的脚步,去逛逛有“唐人街”别名的大街,看看观音亭与隔街的印度庙如何和睦共处;再走进印度音乐震天价响的“小印度”,瞻仰曼托罗石雕与印度人的北斗信仰。然后踱到教堂路,看看乔治市开埠初期所建立的天主教堂,听听不同羽色的鸽群在屋檐上嘀嘀咕咕地交头接耳。也许你拜访义兴居时,会听闻十九世纪统理鸦片买卖事务的头子与反鸦片的领袖同在一条街进出的趣事。异质文化的兼容并蓄,在槟城是自然不过的事。

就连槟城的市井传奇人物也强烈地透着异质文化相融的味道。杜忠全以很大的篇幅介绍了上个世纪槟城家喻户晓的民间艺人陈同同。他是一个被华人家庭领养的印度人,在街上弹着月琴说唱唐山的故事,并以杂碎调占签解卜,谋求生计。杜忠全写道:

在已经一去不回返的时代里,有着那么一个人,有着那么一面月琴。抱着月琴,他走进了人们的生活里,也走进了收音机和播音箱里头,在家家户户的大门里外,他弹响了一面长颈的说唱月琴,让人们在午后那百般无聊的空暇时间里,得以找到些简单的娱乐,唔,就听一段月琴杂碎调或长篇说唱吧。

陈同同,那是北马闽南社会共同的一种声音记忆。如果你没有,对不起,你就不属于北马,不属于那个时代的。

喔,那是老槟城的时代了……
〈追寻一段月琴传奇〉

是的,这本书所写的都是属于老槟城时代的佚事了,但它却灌注着至少两三代人的浓烈感情,也就是槟城人的集体记忆,甜美的,和辛酸的。没有了这些集体记忆,我不知道一个族群该如何找出自己的根,如何在复杂的“路志铭”中找到一个通向未来的方向。

槟城已于2008年申遗成功,它所凭借的条件,不就是集体记忆的坐标吗?最近报章言论版出现了乔治市的中文街牌该用繁体字还是简体字,以及该用“规范化华语”还是“本土化口语”的争论。我看到杜忠全为此而写的一两篇文章,有理有据;对于如何看待这个蜕变中的“我城”,杜忠全真的很用心去了解它和爱它。他的三部“地方志”体裁的散文集陆续出版,便是送给“我城”的最贴心礼物。

2009年11月20日


(刊登于2010年5月9日《星座》文艺副刊)

童诗5首

#杨敏


(一 )老师

老师
您是如来佛
把我紧紧握在掌心
从此
我不再是
顽皮的孙悟空


(二 )老师是大树

老师是大树
我们是小草
不管风吹
不管雨打
我们总是被大树遮蔽着
多好
多幸福呀!


(三 )我的妈妈

妈妈是闹钟
每天把我叫醒
妈妈是洗衣机
每天把衣服洗干净
妈妈是魔术师
把冰箱里的生菜
变成香喷喷的菜肴


(四)花儿开了

花儿开了
花儿开了
瞧!
红、黄、蓝、紫。。。。。。
蜜蜂哥哥
蝴蝶姐姐
都是花儿的好朋友
就像我们和老师
永远都是好朋友


(五)我要变成一只风筝

我要变成一只风筝
在空中飞呀飞
飞呀飞
不用写作业
不用写生字
妈妈不会骂
老师也不会骂


(刊登于2010年5月9日《星座》文艺副刊)

母校的老樣子

#eL


往母校的路,已盡量配合記憶,學欄桿的正直,但不學人家生銹。老燈柱仍在門口,是母校的牙簽,每年剔掉一班班畢業生。校長、老師,年歲都定期增多,卻仍然用力握手,呵呵笑。校工的花園,用陰涼作封面,多年來,一直在改版。嗯,桌椅都不爭氣,還是沒長高。球場還是那么闊,還是一樣,常常作弄回音,害它迷路。呵呵。草,對,母校的草,真守紀律,頭發短短的。旗桿好久不見,仍舊愛國,沒國歌依然立正。

呵呵。都沒變。母校真戀舊呀。哪像我,長高了還沒事就回來,威脅威脅母校門牙的高度。


(刊登于2010年4月25日《星座》文艺副刊)

一壶越沉越香的酒

#(北大)卓雨浓


踩着那一块块发亮的瓷砖,我依然可以感受到瓷砖下的黄泥地。一片片被油漆粉刷过的城墙,依然透露了一丝丝的怀旧感。拆毁的建筑,建起了一座座华丽的大厦,但似乎还能从隙缝中看见那历史的景色。四合院里的大树,在一座座亮丽的建筑中更加显得格格不入。路上拥挤的人潮,但我听不到任何叫卖声,呼吸着这古老的气息,闭起双眼想要寻找那几千年的文化。沉重的步伐仿佛踩在冬天的大雪,一步一步的我就这样走进了北京。

这个充满着古色古香的城市,一直是我向往的。每一个脚步都好像踩进了历史的阶梯。身边每一片叶子在风的鼓舞下透露了,细细沙沙地诉说着古老的故事。每一个砖块都经历了这历史及文化的摧残。这不是一天两天能够造就的,这些都是几千年的沉淀。仿佛老酒般,越沉越香。一颗颗陌生的眼睛,注视着你的一举一动。他们脸上的尘埃,肩上沉重的包囊,不禁流露出这岁月的摧残。时代的变化,社会的转化,时间的流逝不仅为北京城带来了新的面貌,也不禁透露了这虚假的华丽。

奥运的到来是全球华人的骄傲,是北京的光荣。几千年前的皇帝也似乎在等待这文明的一刻。奥运的袭击,翻新了这古老的面纱,将一块块的砖瓦用发亮的瓷砖填补。破旧的城墙被从新刷,破窄的胡同被改为道路。霓虹灯取代了烛光的阴柔,发亮的招牌在玻璃的反射下显得更加闪耀。荣耀总是一时的,那辉煌的一刻总是只有那一瞬间。风光后的北京仿佛台风袭击后的都市,透露了无限的漏洞和瑕疵。难道这就是我们所谓的文明?所谓的发达?所谓的跟上世界的脚步吗?

还没学会走路就想飞,这是不可能的。连地基都没扎稳的建筑要怎么盖起来呢?还在支支吾吾的小孩又怎能朗读呢?的确,我必须承认,北京在外观规划上确实可以媲美外国。那些发达科技的产品,华丽的建筑,好比冬天后的花草,绽放着华丽的美貌。但这华丽背后的空壳却再一次打破了这场美梦。就好像一颗完美无缺的苹果,掰开来却是发霉的。看似文明的城市,其实却暗藏了黑暗不为人知的一面。而这就是素质问题。北京改变了人们唾弃的腐朽,但却改变不了人类素质的腐败。拥挤的人潮,个个牙尖嘴利的面孔透露不出一丝的人情及温暖。市场中的真真假假早已湮没了消费者。身边的一口痰,一把鼻涕溅得到处都是他们却习以为常。红灯闪闪的警示却未能停止司机的鲁莽。路人在人行道上随时有车祸的危险。每一份没一秒都活在危机中,喝下去的这杯牛奶不知道又是不是下一个三聚氰氨。虚虚假假,你永远无法预测你是否已经被欺骗了。这难道是我们的愚蠢还是他们的奸诈?这就是所谓的素质问题。一个城市是否发达成功,不是在于他拥有多少的世界第一,不是在于它是否有比人家更多的财富。而是这城市是否存在素质修养。这就仿佛一瓶红酒,酒瓶的华丽不能使它成为最好的红酒。反而是那沉淀多年的红酒才是关键。因此,我认为我们必须将眼光放远。而不只是局限在当前的华丽,这是虚荣的!今天你成功了,所有人都在赞扬你的表现。但掌声过后呢?回过头来看,却是一场空。

我们不能怪谁,因为这些或许是文化背景摧残的强迫而造成的后遗症。但看到了缺点我们就应该抓住重点,对症下药。我知道这不是一天两天的工程,而是需要长时间的调试和教育。但这不就才是我们应该关注的吗?那些堆得像金山的钱与其将它们浪费在华丽的虚假上,我认为这些钱更能为社会带来更多的益处。试想想,将这些钱拨开落后地区发展教育,为下一代改头换面,这不更能为中国的未来贡献吗?中国是我们的祖国,是全球华人的中心。十年后,二十年后,甚至一百年后,我希望不是看到一层层华丽的外衣在不停的更换,而是这衣服里面的内容。时光将会使北京这壶酒,越沉越香。直到这壶酒成为世界上最好的酒。


(刊登于2010年4月25日《星座》文艺副刊)

童诗:致二年级的同学

#杨梅珠


1 我们是一棵小树

去年
老师说
我们是校园里的幼苗
今年
我们已是一棵小树
在阳光下
在风雨中
成长
我们需要
老师的庇护与关怀
才能快乐成长


2 我们长大了

墙上的日历
一张一张的撕去
一天一天变薄、变少
我们却一天天的长高
衣服变小了
鞋子变小了
长凳的座位也不够了
怎么一回事?
老师说你们长大了一岁
衣服、鞋子、长凳
没有长大
噢!原来如此


3 去年,今年

去年
老师教我写字
我说很难
老师没丧气
一横、一撇、一捺
一笔一画地教
课文生字
一天一天
注入我们的小脑袋
数学科学
开启了智慧之窗

今年
我不说难
我会写字
我会读书
我也会唱歌
我长大啦!
去年、今年
不一样


(刊登于2010年4月25日《星座》文艺副刊)

那水色轻盈的清流

2008年连心文学奖佳作奖

#百合



那青涩的岁月像是结满略带酸涩果实的树,摘下那些记忆果实,酸得呛口后,味道竟浓得常留心头,反刍中,竟是甜意渐滋长的缅怀。

离乡已久,已远,偶灯下夜读,某些熟悉的情景,就如荡漾水波,轻拍记忆岸边,翩跹的思情像脱缰野马奔回那童年小径,而王校长显然是个形象鲜明的故人。

求学生涯里,形形色色为师者,都曾是点缀人生的色彩,有者淡,有者浓,淡的未必不宜人,浓的也未必是神来之笔,而王校长那种属于军人的威严和文人的儒雅,竟揉融成一种慑人的气质,让他犹如行走山光水色里一个醉人的身影,淌漾清流中一个清晰的倒影,俨然就是小镇远山含笑,清水蜿蜒的山水画里一抹最动人的淡雅笔调。

一贯的淡色衬衫,多数是白,偶有些乳黄浅绿浅蓝薄灰以云淡风轻之姿轻泻,那些颜色此刻回想起,竟都是蘸饱了水气的狼毫,以随心之姿挥洒而去的淡晕,没颜色中又分明有层次,有颜色中又是一幅玄远空旷的意境,一如他所给予的印象:简约淡泊朴实中牵出矜重肃穆的风范。

王校长的家离学校不远,是一排高脚木屋的中间一栋,门前是木阶梯引伸到小径,径前有长年郁绿的树遮凉,是莲雾吧!印象中常有成串的粉红果实萦绕其中,若隐若现的惹人遐思,而那半掩的屋里,像也加了一层神秘的薄纱。

师母常是纱门里一闪而过的倩影,她不公开露面的低调让我仅仅由一瞥而过的闪影中捕捉到她片刻的白皙瘦削,和一种勾勒得出的贤淑。王校长虽贵为那湮黄年代里备受崇敬的一校之长,一家过着的却是深居简出的生活,这让咱们更觉有神秘之感。

王校长高瘦适中,炯炯照人的一双眼睛满是坚毅,最是慑人,不怒而威的神情让咱们总是远远见到他就收敛燥劲,一管鼻子矗挺如座沉默的山,不必要的、无聊的闲言都非他紧密成一线坚定的嘴唇里轻易吐出的言语,外表和气质上,他有些马英九的味道,还多添了些硬朗刚直。

与王校长一段渊源适于他是我的华文启蒙老师,除二、三年级外,到小六,他一直是我的华文老师。在多年横竖撇捺与文为舞间,在斟字酌句寻找思维的殿堂里,不时浮现脑海里的还有当年故人在课室循循善诱的画面。

还记得那时,当众教师都在光度适中,窗明几净,凉快舒适的办公室里批改作业,准备教材,校长室却是在一小间窄挤的储物室。那时常心存困惑,以他为一校之长,怎委屈置身于窄小闷热的储物室?但王校长完全自在于那环境的束缚,也许他追求的是一种心灵的自由和精神的慰籍吧!

五、六年级时,因职务关系而与他有更进一步的接触,他常吩咐我到校长室做些报告或委派任务,常常我来时,他总忙着,有时他叫我稍等,待他处理完手上的工作。我立在他桌旁,环顾这只有一扇窗一扇门的储物室,靠墙的地上放满了锄头、畚箕、大剪刀、扫把、水桶等的园艺和清洁用具及运动器材,另一角则堆满了借贷课本,中间靠左墙放了张陈旧木桌和木椅,桌上常放满了书本、作业、文件、文具等,仅腾出一小空间供他伏案书写。

那时,唯一的窗口常有晨光射入,尘埃就不甘寂寞的在光影中飞舞,越显得那空间的拥挤窘迫,在下午时,那急升的高温让整间小室如烘炉般闷热,连那唯一风扇的转动也显得特别缓慢,特别有气无力,在斑驳烙着光影,长着翅膀的尘埃飞舞之空间,一切影像仿佛模糊黯淡,却又清晰的映着王校长一个犹上了美丽釉彩的感人影像。

教育,在那犹如香烟缭袅小庙的小室里,竟是他一生虔诚侍奉的事业了,那叫我联想的是暗夜里的一个陶碗,一面镜子般的清水上漂浮着的纯白花瓣,一缕似有似无又牵魂迷魅的暗香,盈袖的却是缺了形式的重量,那种精神上的一种庄重。

红木槿开了又谢,谢了又开,年华暗换,王校长在毕业前耘隐彼岸,旧日风景从此成了昨日残梦的浮光片影。十多年后,在一个异乡的车站偶遇,其步已颠踬,容颜已苍衰,眉宇间已少了爽飒逼人的神气,却多了迟暮的寂浩景色。我蜕化的身影让他沉浸在记忆的网里,旧事纷扰,已叫他无从拣起,原来岁月已翻过千重山,度过万渊水,渐行渐远。一盏茶烟的翻阅旧事,他才恍然记起断简残篇。

匆匆告别后,辗转又过了好一些时日,某日突听闻王校长已仙逝,不禁有告别一个年代之伤感,仿佛那年代的一抹莹润闪亮的色彩也已悄然飘落,隐入暮色。

在世态世情如魅影扑飞鼓翼,传统价值颓倒衰塌,精神贫瘠的此时,王校长那淡淡的身影,犹如一条澄明的清流,低微而清澈,缓淡而深远,水色轻盈,在阳光下含着璀璨的七彩,淙淙流着……


(刊登于2010年4月25日《星座》文艺副刊)

又到清明

#飘零人


坟场又来了绵绵毛雨
漫长一年
阻挡不住今朝的孝心
人头攒动的重聚

香烛冥纸祭品
摆出传统的阵容
丈高的火焰
贪婪吞噬着纸马
迷蒙烟熏下
谁望见照片中的历史?

喧嚷中飘来幽幽的叹息
或许
悠荡的灵魂
正祈求呼吸时的慰问
非葬下后的热闹
谁又知了?

夕阳又红
孤寂又临
方程式的结束后
只剩下
哭泣的垃圾

无语的墓碑

野狗饱足地笑道:
“明年清明再会……”


(刊登于2010年4月11日《星座》文艺副刊)

赎罪

#静思


又是一个慵懒的午后。

坐在咖啡屋靠窗的位子,玻璃窗外的风景就像一幅会动的油画。对面钟表店的老伯伯照例在懒椅上打着瞌睡。那些款式过时而陈旧的钟表不敢奢求任何一个路过的年轻人的注意。他们是被时间淘汰的一群。

同样的午后,同样的咖啡屋,同样的靠窗位子,只是那时的他并不是孤身一人。在他的对面,坐着腼腆的她。她的脸上写着青涩的初恋;而他的心泛起的却是邪恶的念头。为了他,她把封闭的心打开了。殊不知,他要的,是她圣洁的身体。

就在那一晚,他对她提出了非分的要求。就这样,他失去了她。

“峪诗……对不起。”
“你后悔了?”
“……”
“你不需要离开我,只要以后不要这样就好了。”
“不,这是最好的选择,也是唯一的选择。我要为自己赎罪。”

为自己赎罪。他记得自己说过这样的话。他决心把那张青涩的脸庞从记忆里删除,连同这句赎罪的话一起删除。然后带着崭新的心情成为另一个人的新郎。他对上帝发誓,这一次,他是认真的。

穿着结婚礼服的他,已经完完全全地把十八岁的骗局抛在脑后,也把路上所有车子抛在脑后,他心急的渴望亲吻新娘的额头。而他的新娘,却再也等不到他的亲吻……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呢?”
“这新郎真没福气。”
“还好及时送院,不然恐怕救不活了。你没听医生怎么说的吗?”
“可是他以后走路都会不方便,新娘这么年轻,她受得了吗?”
“听说是有一个路人及时叫的救护车,多亏了她!你知道是谁吗?我想我们应该跟他道个谢的!”
“好像是叫做峪诗的女孩!”
“不过她没留下联络方式。”
“不过她有留下一张字条。”
“什么?”
“坚强是赎罪的方式之一。”

他拄着拐杖走到打瞌睡的老伯伯身边,把他叫醒,买了一只手表。

“真难得,很少年轻人会喜欢这种款式。其实是他们不识货,这大概是十年前出的款式,现在已经很少见了,有钱要买都买不到。”
“是啊,十年的时间,要买也买不到了。”


(刊登于2010年4月11日《星座》文艺副刊)

冲出生命的迷惑

2008年连心文学奖佳作

#蓝溪



想起表妹告诉我,你的遭遇,让我不禁哗然。

屈指数一数,你我已有三年没见面了。最后一次,是在外婆家相见。而现在的你,还好吗?身在何处呢?

自从实习完毕后,失业整整八个月。我的心可说是急如火焚,七上八下的。柴、米、油、盐,可是个天大的问题。虽然爸妈养得起我,可是面对家境并不富裕的我来说,讨工同面试的开费,可是笔额外的开销。不能补贴家用的我,怎能开口伸手向父母索取额外的花费呢?

在等待得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只好致电挨间挨校的询问临教空缺。而你我的缘分,就在那时掀起……

你我相遇在二姨那间古老的商店。记得当时二姨叫你帮我拿行李上楼时,我还在质疑你是谁。后来才知道,你是在店里打工的外劳小妹,客籍人士。而对你的印象深刻,是你拿口五音不全的潮州音。音虽不顺,但却听得懂。音调轻得仿佛是微风吹过的风声。

你,拥有一对亮澄的双眼,一头及耳的短发同黝黑的皮肤。个子并不高,笑起来一对深凹的酒窝,若隐若现。因为家境的关系,令你不能像一般同龄的少女一样去上课,享受无忧无虑的学子生涯。你常说,很羡慕表妹们拥有一个可称得上是富裕的家庭,能够穿着白衣蓝裙去上学。当时你还说,如果是你的话,你会好好的珍惜这样的家庭,决不会对家人大声吼叫。如今,句句犹新,犹如在耳边刚想起。

在那执教的日子,幸亏有你陪伴我,才不至于那么的无聊。而你,每一次吃饭的时候,总不忘开口叫人。脸上永远挂着笑容。每一次,我放学回家,你都会问我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而接近考试的时期,那堆如山高的试卷,都是你帮我一起整理的。你我的房间就隔着一道木墙。而你我往往都会隔着那片一寸的木墙聊天,尤其是在就寝的时刻。

也因为与你相寝在隔邻,我才能侥幸的逃过一劫。学校的学生,简直是孺子不可教也。不只无心向学,目无尊长,还刁蛮无理。甚至还挑战师长。原本已病情不轻的我,忙于训导学生同试卷之间;搞得生病三个星期都没有去看医生,只靠自己买药吃。却没想到病魔已经入侵我的肺部,闪亮着红灯。

有一天晚上,三更半夜突然喘不过气,从床上一跳而起。那晚的我,拼命的拉开门锁,却无法把房门打开。就这样的一边拼命歇斯底里地吸气,一边拼命的拍打房门。直到你被我的拍门声吵醒,跑出来。而我也在那一瞬间才想到,那晚自己下了两个锁。那一刻,我拉开了上面的小锁;推开门,冲了出来跪在地上拼命吸气。而你急忙跑来拍打我的肩膀,直到那口气喘了过来;我的全身也在那一刻虚脱了,软趴了下来。

隔天周会的教师节,望着一脸失望和疑问的学生;接过他们亲手制作的卡片和食物,同校长说了一声,刻不容缓的飞车回家。没想到因为一时疏忽没就医,却带来了连续两个月的难忘回忆。

由于那里医疗措施缺乏,爸妈希望我每天来回好照顾我。那八十八公里的路程对当时的我来说,像是行走八千里路一样的漫长、煎熬。只要一咳嗽,我就如坐针毡似的,面临大敌般。无论早午,只要一吸到寒冷的空气或咳嗽,我就会喘不过气。除了不能开冷气,热如火炉之外,怕的是开车开到一半,一咳嗽就喘不过气了。而握着驾驶盘的我,就会放慢速度,有时甚至停在路旁直到能呼吸了,才走。

连续一个星期的来回,由于下午有补课,加上体力无法负荷,我选择留下来过夜。之后每晚由你陪我同眠。只要我半夜一咳嗽,你就会充当我的父母,从熟睡中爬起来为我拍打背部,倒上一杯热水。那段日子,可辛苦你了。白天要看顾店,晚上要照顾我这个病人。精神上的煎熬加上睡眠不足,令你的体重急速下降。看着这样的你,令我想起之前父母彻夜未眠照顾我的日子;让我明白了双亲的伟大,也了解了佛家说的:“肌肤受之于父母,病在儿身,痛彻父母心”。

我的这条命,是你救回来的。如果当天晚上你没有听到我拍打房门的声音,现在的我已经不在人间了……

你知道吗?当我听到表妹诉说你的遭遇时,我有多么的心疼和替你感到不值。为什么会这样呢?命运之神似乎没有眷顾你的意思。

未知何故,你向二姨提起离开的念头。离开后,你到别家店打工。在那,你认识了披着狼衣的男人。未受过教育的你,误以为可以嫁个好人家,无忧无虑的过日子,不用回到家乡去。没想到,却是场恶梦的开始。爱情,可以让一个人变得坚强。但是,也可以毁了一个人。尤其是这种爱,根本是包裹着糖衣的陷阱,把你推下万劫不复的地狱。

因为爱和无法控制的情欲,你献出了你的贞操。怀着孩子的你,甚至不懂孩子的父亲是谁。而面对玩弄你感情的两个男人,你无能为力要求他们负责。即将临盆的你,在家中由母亲为你接生。哪知胎儿太迟出来,在肚里窒息了而逝了。那残忍的一幕,任谁联想到都会心酸;更何况是亲身经历的你,更是情何以堪呢?

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辛辛苦苦怀胎十月的生命,刹那间变成一具没有呼吸的躯体,你心中肯定不好受。为人母者的喜悦,在那一刻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崩溃。心灵受到的创伤,肯定比生理上来得痛苦、难忘。你心中的伤口,几时才能结疤、痊愈呢?之后,你就失去了音讯,现在也不知身在何方。

你知道吗?在我的心中,我已无形中把你当作自己的妹妹看待。我为你的遭遇感到心疼。但也为你的愚昧与天真感到遗憾和惋惜。为何你会这样糊涂呢?可是,事已至此,姐姐我已无话可说。

妹妹,姐姐想对你说:“富裕的生活,并不能保证你的终身幸福。而爱情,也不能担保永远甜蜜。唯有懂得自爱的女孩,才会懂得爱人与被爱。”

姐姐真心的希望今后你可以从迷雾中看清你的未来,冲出生命的迷惑,不再迷失自己。好好的找份工作,好好的活下去。也期待你可以觅个好人家,踏踏实实的老实人;懂得爱护你的男人,过完你的下半生。


(刊登于2010年4月11日《星座》文艺副刊)

鱼能留下什么?

#曾经沧海


我是什么样的鱼跟什么样的水有关系。

好水,好鱼。

水深,鱼美。

肟处安静涧溪皆是我的家乡。

我肉鲜甜美味道好,只是人的口感觉而已,其实也说是我的贪婪大海的自由,与同类鱼儿在一起的乐趣呀!

大海,深而圆满,我可以无忧虑。我的一家大小都活跃其中,这就是我们的乐土。

适时游戏,这可比在小溪谷流连的舒适得多了,也不必害怕被大狗熊掳掠。

大海,深度游卧任我,就算是有更大波浪以及沙鱼也不怕,因为我身体柔软有恣,能直能伸;仰望蓝天,与海水共谋生存之道而天外有天,没有任何顾虑。就怕栽在人类撤的钢网、保丽龙网!这是在领略牢笼的痛、苦与悲呀。

这是生死关头,而且相当难受的生死。比起当初在上游的垒垒磷壁拼搏还哀。

数鱼远古致今,都是在这片圆圆的净土叫“地球”过活。人与鱼都进化了,人很爱我们的肉、鱼鳞、骨、及卵,我也可以接受人那么欣赏鱼类,可是,是鱼是不是都要受这种鱼命?

我除了进化被欣赏,还能做什么?

没有骨气,生态也不象很凯旋,我只有留下鱼言「比较象人的遗遗?」:欢愉为鱼,与水常悦。无法来去 困长弯曲腕,鱼儿舍身鱼躯先死。

楚天无我,楚水无情。

鱼儿鱼儿,有人类就没有我。

除非鱼跃龙门。


(刊登于2010年4月11日《星座》文艺副刊)

星盖山

#菡萏


我把童年的梦做成楼梯
无数次追寻拾级,更上一层楼的兴奋
山啊山!告诉我说生命是许多个人生阶段的挑战与征服
要勇敢背起十字架奔走苦路

重回千里之外近在心间最故乡的青山
挑战软弱的自我
将囚禁已久在内里的猛兽释放
啊……山啊山!
请你让他返回那温煦的原始丛林去
也请你让我好好享受自由,孤单的滋味
愿意承受人生最美最柔最痛的忧伤

岁月似一阵不懂温柔的风吹乱了华发
我举目向山仰望
艰辛的无数只双手创造宏伟的圣堂
不分肤色地互助
携手提沙拿石锯木举起砖瓦建造人间仅存的天堂
最宁静最无忧的伊甸园
回归无蛇的诱惑
夏娃是个忠贞的女人
伴随亚当在深山里寄居
无邪的嬉笑
享受纯净的大自然
沐浴在洁净瀑布水中
分享人类最简单,最高贵的爱和喜悦

阿……我的山啊!
请你让我将幸福的心高挂在山腰连理树梢上
躺卧在你最母亲的怀抱里
轻轻地听婆罗洲犀鸟欢唱
人类原始的歌谣
给我力量征服软弱的自己
勇于面对未来

04.07.2009


(刊登于2010年4月11日《星座》文艺副刊)

礼春

#曾经沧海


春天往往还未到立春就飘然而至,所以对她特别期待,盼望。

挂在屋檐下的盆栽虽然孤单,但切是矜持瞩目又轻盈地提醒春的莅临:白天它就娇憨轻柔道细语,夜间它可忙碌绣新庄,在准备,在活跃,在引导我们,让我们看在眼里面,动在心里,告诉我们时间没有空隙,还是赶紧做功课吧。

对,我们也要做迎新春的功课。

刚拿起扫帚来个大清理,抬头看到楼梯下边有个大蜘蛛在它的网里睡觉,我快速找到去年用过的竹叶竿,等我准备好要用时,蜘蛛网还在,大蜘蛛已不见了。我在担心它会不会溜进我的房间,迎面切飘一阵细雨来了。

是不是我也应该上去阁楼外把早上拿来晒太阳的土豆,新米及菊花茶扛进来呀?这些都是在过年大派用场的好东西。我三步两步抵达阁楼时,细雨已经不细,很「粗」了。

我喘着气在收拾,就看到路边一棵木棉树的花片,花絮翩翩飞舞在清闲的天空,有新掉落的,也有干枯萎的,煞是好看。我呆了一会儿,检起掉落在我眼前的三两片,老是感觉是不是风的力度很清纯,很柔和可亲在提醒我什么呢?

呀,春雨也是有些懒洋洋的。

我切感到空气还是有少许热气,雨水慢慢又怯弱了,刚刚还是稠中带密,真是细腻得很。

我头顶着雨珠从阁楼步回到屋内,一阵的茉莉花茶香就迎接我了。哇,还夹着欢笑声呢。原来一屋子都是儿时久违的好朋友齐聚一堂在兴奋地吱喳,又高兴,又带着洗刷工具,我深感窝心,多年未重逢,未细诉长短,我已经流泪了。

奇妙的早春已经为我挂上开心的笑靥,听到了吗?人与花在笑,屋里与外都波动着跳跃着春的润雨,风的轻盈,可爱的小猫眯着眼在娇语呢。


(刊登于2010年3月28日《星座》文艺副刊)

台北好远

#蔡羽


最后,我选择俯视
台北入夜,一地散落的玻璃弹珠
都滚入诚品
组装成几排书架

或蹲或站,我寻找一种姿势
翻书,一阵介于夏秋之间的微风
吹上我的脸,穿过
入脑,老台北的说书人
喋喋不休

久蹲久站
酸疼的跫音终于承受不住
捷运站墙上和地上同款的线条
跨不过这城的百年光影

最后,只好选择俯视
在夜班机上
在黑暗中的一帘光线下
飘摇在龙应台的大江大海
呛着一口咸苦的泪
流光里的台北
依然抽象

这城,离我已远

29-9-2009机上

(刊登于2010年3月28日《星座》文艺副刊)

爱要怎么去爱

#楚天


文心:

你是不是因为窒息而消沉了?

几天里,你的思维就像手机的简讯在浩瀚的天际漫游,找不到接收站般茫然无措。那样漫无目的的微波,不是所有的人都会懂得的,而我偏偏察觉了你的波动。

你是在苦闷吗?

你是在分裂吗?

我想起日本优秀的文艺评论家厨川百村的《苦闷的象徵》以及美国的汤玛斯·佛里曼《世界是平的》书中的话來。但那些毕竟是属於他们认知的东西,而你呢?

我喜欢苦闷与分裂。细胞分裂中有无丝分裂,有丝分裂及减数分裂的分别,同样的你的文学的苦闷与分裂也少不了这样的成长。我不知道你会选择那一种分裂法,但我相信不论是那一种,它都自发性地进行着。

也许你会问:自发性会有线索,迹象可循吗?

当然是有的,不然文艺心理学怎能被创作出来呢!要知道,没有创造就没有发展呀!不过,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把分裂当成永远的苦闷,还是苦闷后的喜悦,而且你愿意等待这样的喜悦。

如果你连等待也不愿意,那么你的苦闷不过是追求速成的解脱,就像不想经过作茧自缚的蛹,注定美丽是幻想的泡沫,蜕变是可怜的早夭。

要知道天是不妒英才的,而是英才自负而过於脆弱啊!

你是不是脆弱得不堪一击?!

脆弱不是要你情感泛滥成灾,黛玉葬花是情感的泛滥,读了宋词而自杀也是情感的泛滥。难道你不能将泛滥的泥沼变成沃土,去梳理去开垦去剪断理还乱的纠缠吗?不梳理的情感就像泥沼,会让人越陷越深。可惜的是,有太多的人不想去梳理,反而以为时间是最好的调解剂,抱著“船到桥头自然直”得过且过的心态。而你不正是这样吗?

卡夫卡的《异形记》是一种分裂,它变异出可贵的人性。这样的人性正如同你的苦闷,不过他懂得提炼成并粹取结晶。而你,竟让我担忧。

我担忧你的苦闷与分裂像极扩散的癌症,化疗电疗只是加速摧毁免疫系统的溃败。

我不想悼念你,就如同海伦·凯勒不去悼念没有勇气的哀伤!

文学
漫游天地间,何须犹自怜



文学:

“我是不是真得很丑陋?!”

那天,我不小心把朋友的秘密放上网了。我天真地以为道歉可以了事,没想到────

他们说我在网络上写的是曝露他人隐私,虽然不具真实姓名,不过含沙射影了,所以不能轻易地道歉了事。我不敢告诉爸妈,更没有人可以诉说!

“写甚么写,写到惹出事来!”

“早就叫你不要上网去玩那些东西,就是不听!”

“喜欢写作,爱好文学,我呸!”

“你惹祸上身,还要家人陪葬吗?”
哥知道後,我肯定完了。我该怎么办呢?!
我手写我口,难道我心口如一不对吗?

“没想到她的内心是这么丑陋的,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亏你对他这么好。我看一切信任都是假的!”

他们围剿我,说我假借你的名,行扰乱破坏之能事。可是我没有,我真的没有!我可以对天发誓,若有,我愿遭天谴!但,我还是唤不回已经逝去的友谊啊!

我好挫败,好受伤,好无助,也好无奈!

你知道吗?

你知道吗────你────知────道────吗────?

我关闭和你的关系好吗?

心文
丑陋,还是真实?



心文:

你当然可以关闭和我的所有关系。但你必须确保永远不会想我!

我不是过於自恋,而是要你知道我从来没要求你会爱上我!

关闭键盘不过是弹指间的游戏,请问你要关闭的究竟是甚么呢?

我知道有太多人玩著部落格世界的同时,也将亲情、友情、爱情的故事开放地交流,甚至八卦的流言蜚语都成了夜里最迷人、最挑逗的诱惑。那里,有着无限的‘自由与民主’可以尽情挥霍,有着无限的‘青春与欲望’可以堕落糜烂。

“畅所欲言吧!”所有人都这么呼吁。

“反正没有人会知道你是谁!”

你知道吗?这就是你们这群90後的天真以为。

你们都忘了我,忘了我有无处不在的特点,忘了我永远不属於你们的特点。我是属於大众的,我是属於你的他的每一个人的。每一个愿意让我成为他们心灵中的人,我都属於他们的,但每一个人都不能独占我,这是我的特质。任何独占我的人,都会不自觉地为我失去理智。我只能被驾驭,不能被占有。所以当你说爱上我,你就要有能力承担“拥有我,但占有不了我”的困扰,否则你会迷失自己。有人说“不要在乎天长地久,只要在乎曾经拥有”,我是不是也要用这样的方法来安慰你呢?

我是被分享的,我是被共有的。不要尝试要我为你承诺,因为承诺会让我失去自由,失去生命力。我属於中文、淡米尔文、马来文;属於英文、泰文、西班牙文、希腊文;任何属於自己民族文字创作的,我都属於他们,甚至是口语的,图像的,我的出现都是一个可能。所以我不会因为地域、人种、肤色、国界、落后、文明、过去、现在等而偏爱谁。

我从来都不是滥爱,滥爱是属於那些略懂皮毛或不懂得我的内涵的人们自我以为的一厢情愿。每一个都用自己的文字来博爱我、创造我、提炼我、萃取我的人,我都爱。我爱他们懂得用我来宣达人间万事的种种,发扬人间真、善、美,不然人间是多么单调无趣。因此,你可以想像我是如何地享受爱与被爱了。

被从来爱与被,对我来说是享受,而不是负担!可是你呢?从你们这么多的讯息往来中,我不免发现青春期的你们正如许多过去都曾青春的人们一样,陷在“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处境中。我看待这是一个过程,一个准备成长的过程,一个提炼升华的过程。我期待你正视这过程,并且发现你的问题。

我犹记得你说网络世界的新奇是迷人的。新奇是因为多变,瞬间的多变,不可捉摸的多变。你喜欢这种多变,说它是无限创意,更为重要的是它随时连接虚拟的未知,永远让你充满新鲜感、刺激感及挑战感。

我不希望你成为不懂是非,滥用我,甚至猥亵我的一份子。不过我从来不责备他们,因为我相信他们可能是一时冲动,一时盲目。但我更相信他们的一举一动自然会有“人肉搜寻”来纠正及声讨,不需要我多此一举的。即使没有,时间也将会验证他们的对与错。

你会好奇我是静观其变的坐享其成者,不是吗?

不要为我而困扰,最重要的是你要有自己的思维及主见。

也许,这时你最想摆脱困境,所谓“贫人愁贫贫不去,病人愁病病不疗”,你又何必钻牛角尖呢?

但是,为了爱上我,你必须为自己承诺,承诺你愿意坚持、愿意等待、愿意无悔、愿意守著正确的方向。最近诺贝尔文学得奖者米勒的消息,我想会是值得你学习的榜样。

文学
拥有还是占有?


(刊登于2010年3月28日《星座》文艺副刊)

多雨的季节

#沈庆旺


早晨的长廊不愿醒来
风中有烟霾的味道
请让我躺在别处
忘掉侧着的身子

多雨的季节
纠缠着整座长屋
森林在颤抖
电视屏幕涌现简单的变化
男的女的都一样
摆弄肢体的图腾
在人性中堕落

回家的路上
丰收后的荒凉
高跟鞋把她的脚陷入
未曾预料的疼痛

请原谅我的蒙昧
这是运走一座青春一座溃散梦境的
故乡
我难以拒绝
仅仅一次回乡
我难以拒绝
不宁的心神

雨还在下
我看见一滴雨水追逐另一滴雨水
却无法望见故乡


(刊登于2010年3月28日《星座》文艺副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