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5月20日星期四

渎职医生(上)

#墨人钢


看守所。夜里一点钟办完手续。搜完身,墨小飞被人抽掉鞋带皮带,剪掉扣子、挖掉鞋弓……所有能间接或直接用来自杀和打架的“凶器”都抽掉了。他被推搡着走进看守所监区。四周是高墙电网。灯光异常昏暗,仿佛被一个强大的黑暗吞没了似的。进去有三道铁门,中间那门就像阎王殿的门,漆成黑色,上面两个祭奠般的大十字。墨小飞打了一个冷战,浑身哆嗦。他后悔起来,痛彻心肺。但是已经没有用了。那个黄广教授肯定是找不到了……都怪自己无知!他在心里嘲笑自己悔恨自己痛恨自己。

那是五个月前。下午,他伏在办公桌上打盹,小镇的夏天很寂静,突然感觉被什么踢弹了一下,仿佛是个蚂蚱。他醒了。他睁开眼睛看到了一个中年妇人。身后蹲着一个捆着手脚的病人,是她父亲。他依医疗程序问诊。妇人很激动,泪水纵横,滔滔不绝,向他诉说了父亲的病情和自己婚姻的不幸遭遇(他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说这些,但是好象她总要说这个)。墨小飞不时朝病人看了看,病人宽而发亮的额头,坐在那里喃喃自语,趴在凳子上,蘸着口水在凳面上出神地写着。墨小飞接过病历一看。病人名叫黄广,居然是以前墨城大学医学院的教授。黄广?怎么可能?!在那一瞬,他有些怀疑,后来却非常吃惊,感慨起人生的无常,一个堂堂的医学家竟然现在成了他这样一个小医生的病人!但这是事实。如果不是犯上了这种疾病并败了家,还连累自己的女儿和很多亲戚犯困难,他是不会踏进这个小医院一步的,他现在一定是一个医学界的权威!

墨小飞毫不犹豫,大笔一挥,收住院。

不几天,黄广经过墨小飞的悉心治疗,病情明显好转。在同一个病室37个病人中,他是好转得最快的。墨小飞想,这也许与他是一个医学教授有关。

黄广恢复得越来越好,终于能和看管的护士或者保安员下点棋,谈笑风声,聊聊天,虽然他从不聊家常和自己的婚姻私事等。每当墨小飞看到这种局面,他心里就有一种成就感,这种成就感让他觉得当一个小医院的医生也很高尚。他也很乐意和黄广谈一谈,以巩固自己这种成就感。黄广对自己的病是知道的,他每天都能对墨小飞回忆一点自己病中所做的糊涂事,后悔一阵,并且把自己的可笑之处说出来给医院的人笑一笑,自我解嘲一番。墨小飞知道病人有自知力了,已经痊愈,这在墨镇医院是少见的。他很高兴。渐渐,墨小飞觉得黄广很渊博,他很喜欢他的渊博,那正是他向往的一种人生境界。不仅如此,黄广还把自己以前的一些临床经验、小秘方什么的告诉墨小飞。经试用,墨小飞觉得这些办法非常神奇,他觉得自己很可能会在这个名师手下成为一个名医。黄广让他如获至宝。于是他一有空就会和他聊一聊,他们有共同的话语,那就是医学。

当然,他们自然会谈到精神病的治疗。黄广对精神病的研究简直让墨小飞大开眼界。墨小飞这段时间完全是在听课。黄广微笑着看着墨小飞,说,精神病人和正常病人之间本没有界限。精神病人就是大多数人所认为的怪异的人。但是这个大多数以多少人为标准呢,如果以一个人为标准,那么世界上所有的人都是精神病,所以精神病的诊断得有一个明确的分界,这是目前世界关于这个病的一个盲点。

黄广的思考是睿智的,让墨小飞连连点头。墨小飞从他那矍铄的眼神里发现了如何做一个成功医生的秘密。墨小飞真是感谢上天的赐予,他现在一有机会就向他请教。而且这个病房的几个病人的病情他在治疗上也和他商量一下。黄广的办法总是奇特而神效。

四月,黄广说他要开始思考他的科研项目。他向墨小飞要了一枝笔,每天他就在床边趴着写,从早到晚不停。墨小飞觉得很奇怪,他拿起那些纸一看,上面全部是化学方程式和分子螺旋结构,以及一些非常难懂的话,墨小飞相信,这些思考和文字,拿给最权威的医学家也看不懂,只有上天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出于好奇,就问黄广,他把黄广叫黄老师,他说,黄老师,您这写的都是一些什么。黄广一边思索一边说,你等一等,我马上就要发明一种比青霉素还重要的药。他又低下头认真地写算起来,像忙不完似的。

哦?墨小飞更奇怪了,他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药,也不知道这个药是做什么用的。他有一种怀疑,黄老师病又发了?但是他看黄广写的东西应该有他自己的条理,就忍住没继续问。

过了一个星期,黄广主动找到墨小飞,很兴奋地说,天啊,真是上天保佑,我成功了,我成功了!他一攥拳头高兴得差点跳起来,我终于发明了一种治疗盲目群从症的药!

盲目群从症?墨小飞可是从来都没有听说过这种病症。

他笑了笑,说话更加激动,额头闪着光。他说,你们经过科学的仪器和对症状的观察,才断定我们是精神病对不对?

嗯!

但是你们为什么会相信科学仪器和课本?

别人都是这样相信的啊。墨小飞不知道他究竟要说什么,云里雾里,他心里暗暗地有一个可怕的预感,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别人为什么相信呢?因为那是权威说的,对不对?你们在没有亲身研究过这些诊断标准和药理,都相信权威的话,这就是盲目群从症。而精神病就是与众不同,比喻“登高而歌,弃衣而走,打人骂人不避亲疏”等等这些症状和表现,其实就是没有盲目群从症而已。说穿了,精神病人,就是没有盲目群从症的人。

这个……墨小飞心惊胆战,他想反驳,但是一下子想不出词来。

黄广现在越说越高兴,他仿佛成了这个世界上最成功的人一样,他正在用尽全力把这种幸福灌输给墨小飞,你看,我已经研究出了治疗这种病的一种药!他说着拿出枕头底下一大叠纸,他把那些纸连接起来成为一个长长的纸带,上面写着一个非常长、支链非常多、异常复杂的分子式。他说,你看吧,多么奇妙的药,这个就像你们治疗我们用的氯氮平、氟哌啶醇等镇定药一样,这个药是专门治疗你们这些所谓的健康人的。我成功了,我终于成功了,你知道吗,我现在唯一的任务就是把这个药普及,让每个人都吃它……

墨小飞打了一个冷战,他知道事情已经很严重了,这个病人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样已经痊愈,而是愈疯愈烈。如此严重的疯狂,就是济公也难。他一时惊慌,不知该用什么药了,这里最好的药都用过,他在办公室里坐着,浑身哆嗦,脸上露出了愁苦的神色。终于,他拨通了黄广女儿的电话,他说明了自己的无能为力,建议病人转上级医院。

黄广转走了,墨小飞轻松了一大截。

有一天早晨,一个病人突然从床上跌下来,肚子痛得打滚,大汗淋漓。墨小飞视察了病情后,他拿不定究竟是什么病,对于消化内科的病他还拿不太准。他赶紧请来内科主任会诊。白主任拿着电话跑来了,他认真扣了扣病人的腹部,摇了摇头,然后又扣了扣,不可思议地看了看病人的眼睑,陷入沉思。墨小飞不知道他这种神色里藏着什么结果。白主任好不容易开腔了,只吩咐赶紧做B超检查。四个医护人员七手八脚地把病人抬到B超室。检查结果显示,腹部有异物。于是白主任追问,病人吃过什么?病人摇头,说没吃过什么,除了医院的饭菜就是墨医生开的药。病人被送到外科手术室。墨小飞不敢懈怠,等在门外,他希望手术能顺利一些,快一些。过了两个小时,主刀出来了,墨小飞赶紧问,怎么样了,病人怎么样了?病人到底吞食了什么。主刀看着他焦急的样子顿了顿,大约对他这么多问题不知道怎么回答,无赖地笑了笑,说腹腔内有很多粘性物质,经成分鉴定,全是黄粘土,而且成球形,如同药丸子!

黄土丸子?怎么会吞吃黄土丸子呢?

手术结束了,墨小飞在标本室看见了那些黄土丸子,一粒粒搓得黄豆大小,互相粘合在一起。病人怎么会有这么多黄土丸子呢?他平时从来没有看见哪个病人取黄土,也没看见病人搓丸子,这些黄土丸子从院外带进来的?……他一团乱麻。

还没忙完。下午,大约两三点的时候,又有4个病人同时发生腹胀腹痛,B超检查的结果和上午那个病人一模一样!经过急救处理后,其中一个病人已经送上了手术台,由于医院只有一张手术台,另外两人来不及救治,就用救护车送到墨镇二医院了。墨小飞不知道那里的医疗条件如何,对这种手术有没有经验。还剩一个病人,他的病情相对轻一些,他现在正安置在床上,滴着麻痹肠胃的药。他如梦初醒似的对墨小飞说:

一个星期前,也正是您发下来的药物对大家起作用的时候。黄广的病明显好转起来。他得到了您的高度信任。甚至我们的病情和治疗,您都要请示他。我们当时是那么相信您,依赖您,您一定能把我们治好,我们信任您的同时更对黄广产生了更加仰慕之情。我们渐渐都知道了他是一个名医……您知道我这种病主要是骨头痒,像有个东西在骨头缝里挠,您给我治好了,这得感谢您(他并不知道自己有精神病,入院的时候告诉给他的是风湿,当时主要是怕他不接受治疗)。您告知我说我有精神分裂症。我觉得很奇怪,我和其他正常人一样,您看,我和他们一样喜欢低着头自己讲自己的爱情故事,我们都把自己的事当祷告经念,这是必须的!只有那几个神经病才每天吃了睡,睡了吃(他指的是和他同病房的几个康复得较好的精神病人)!这您是医生自然不需要我来说。当时您说我有精神分裂症,我有些纳闷,我哪里会有精神分裂症呢?我把我这个想法对黄广说了,我问他我哪里有精神分裂症?黄广说有,他说的是墨城话,带点墨山口音。他看了看我疑惑的表情,笑起来。问所有当时正在“念经”的人。当时几乎所有的人都在“念经”,都低着头在跟自己谈话。他问,你们是不是觉得这个小伙子有点神经病啊?哭——所有“念经”的病人都停了下来,很多人点头了。是的,我有时候“念经”念到感人的地方是喜欢哭,我必须要哭啊,我女友,唉……这一点被所有的人看见了。的确是这样,我不太正常……黄广很亲切地跟我坐在一起,他拿着我的脉看了看,又用耳朵贴在我胸口听了听。他做这些事的时候我真是吓死了。他听完之后,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问题不大,吃几天丸药就好了。于是他就给了我一种黄丸子。他说,我幸好碰到他了,这种药只有他才有。这是他当年在医学院时研究出来的特效药。所有“念经”的人都用喜悦的眼神看着我,仿佛我大病得救了似的,仿佛是在祝贺我。我有些害怕,又有些怀疑,但是看到别人看我时异样的目光,我还是吃了……

我是那三十个病人中最开始吃药的,也是病最轻的一个。过了几天,你又告诉12床那个穿红褂子的病人,说他也有精神病。要知道他比我还依赖您。开始他也不相信,但是黄广给他看了看脉,听了听心,然后说他的眼睛长得比所有的人都小,这是一种病,是一种新型的精神分裂症。我们平时都觉得他那眼睛是不对劲,没想到是病啊!他自己也没想到,很恐慌,于是战战兢兢地也吃了药……

已经有两个人都犯上了精神分裂症,这种精神分裂症像传染病一样似乎布满了整个病房,大家都害怕自己与别人有什么不同了,都怀疑自己是不是也有精神分裂症。这种怀疑折磨着大家。很多人把这种怀疑和不安告诉了黄广,黄广仔细给他们一一做了检查。这里:所有人说话都打手势。那个不打手势的是有病的;所有人“念经”都是坐着的。那个“念经”的时候站起来的人是有病的,总之不一样的人就是有病……这样一来就有这么多人吃了他那种药丸子。我们吃了他的药丸子之后感觉有点肚子胀。但是黄广教授说,这是正常的,这个药有点副作用,但是过一会就好了。没想到过一会真的好了……

墨小飞听着,浑身冷汗直下。这么多天,黄广在病房里残害了这么多人,他墨小飞居然一点都不知道,还把他当作医学权威一样崇拜、请教、学习……他该怎么办?他赶紧赶回病房,从很多病人的枕头底下,衣服,被子里都找到了这种药丸。医院的清洁工也说他似乎看见黄广在医院墙根下取过泥土。

一个星期下来,一共15个病人上了手术台,墨城的大小报纸都是头条报道这件残无人道的医疗事故。都要求严惩渎职医生。


这个像梦一样的荒诞案件把墨小飞毁了,他怎么也不相信这是真的。天地良心,他觉得自己一点罪也没有,虽然法官经过严密的推理并且引用了神圣的法律,铁证如山。死了这么多人,谁有罪呢,他想不通。黄广?他是精神分裂者,他是没有刑事责任的。那谁有呢?所有的人都是受害者。那些病人是受害者,他墨小飞也是。现在他却成了罪犯!命啊!

被带到男监区。他知道自己将和暴力犯关在一起,他觉得没什么害怕的,和暴力犯关在一起又怎么样呢?他绝不和恶人同流合污,他相信自己是清白的。两名看守过来,让他把衣服脱光,再搜一遍身,然后将他带进“筒道”( 行话:指楼道)。3筒5号。他进去一看,呆了。妈呀! 3米宽,6米长的监舍内密密麻麻躺着20多个人。人挨人,肉挨肉。为了防止犯人上吊,房顶有两层楼高。最里面是一个茅坑,右边是一个贯穿整个房间的板儿(大通铺),左边是一米宽的过道。整个板儿上和过道上都躺满了人,他发现板前面两个人睡觉的地方最宽敞,越往后越挤。他知道第一个是牢头,狱警叫他们学习号,负责管理整个监舍。牢头边上的那个人一定在这个监舍里享有特殊地位,是老二。为了节省空间,其余人都立板儿(侧卧睡觉)。墨小飞被安排到后面,有两个人挨得很紧,管理人员过来,揣了板儿上一个人一脚,他才夹在中间的缝隙里。他感到胸脯都挤裂了!他从没这样睡过觉。一米宽两米长的铺面上睡四五个人。天热,监舍的窗户在头顶上大开着,但屋内的温度被二十几名犯人的热量挤得快沸腾了。窗户上凝成露水,那都是犯人的汗水蒸腾后凝结到玻璃上!这让他不禁打了一个冷战,这么多人全是暴力犯!他真是又恨又烦。

管理人员咚咚的脚步声消失了,证明已经离开了筒道。墨小飞躺着,很疲倦了,刚想闭上眼睛睡觉,就被一个刀疤脸从板儿上揪了下来,一个合拳(因为带着手铐)打在胸上。墨小飞痛得哑了声,身体直往下溜,但是被另一个大龅牙狠狠地揪住了,很多人坐起来用凶狠的眼光看着他,像要吃了他。牢头翻了一个身,继续睡觉。

你他妈也能进这里来?你居然黑良心医死了十几条人命。你神经病啊,变态!害人有你这样害的?

我……墨小飞忍住疼痛,他斜了斜眼睛做瞧不起状。暴力犯就是暴力犯,天生的贱骨头!他在心里骂着。

老子是不懂法才进来的,老子犯法是情有可原。你……大龅牙举起带着手铐的拳头刚准备照他腰上一拳,就被另外一个大个子按住了。大龅牙被按到墙角。

你犯法情有可原?你绑架自己的儿子还情有可原?变态!砰一拳打在腰上。大龅牙瞪大了眼睛,低下头,一声不敢吭。

牢头翻了个身,继续睡觉。老二打起鼾来。

墨小飞和大龅牙被迫向墙弯腰,头低到两跨中间,后脑勺贴墙,双手背后贴在墙上,还不准出声。

这叫“开飞机”,新来的不懂吧,这是我们这行的常规。让你们开一天一夜,看你们这种变态的人知不知道什么叫恶有恶报。大个子愤愤地说,很多人都在旁边帮腔。他有些害怕,似乎犯了众怒。

墨小飞头压着,血直往脑门冲,整个头胀得像灌了铅。手脚的骨头都在里面打架、颤动。他知道这是不能反抗的,这些暴力犯!

大个子和刀疤脸窸窸窣窣爬到板儿上睡了。墨小飞腿肚子发软,想哭,但是强忍着。他庆幸地瞥了瞥大龅牙,大龅牙一脸的坚毅,毫不服软,虽然和自己一样难受,但是做得像一条铁汉子。他于是也硬起膀子。

他白了大龅牙一眼,真是混帐!天下居然有绑架自己儿子这样变态的人,还说别人“变态”……他墨小飞是无罪的,他已经尽力抢救了那些病人,纵使那些病人是因为他这个管床医生的渎职导致的,但那也不是有意的,而且任何人在这种时候都无法避免的……但是跟这些暴力犯怎么说得清?

他恨死这些暴力犯了。他知道,这些暴力犯也很恨他!每个人心里,他墨小飞比自己还“坏”。在每个人心里,自己犯法是正常的(情有可原),别人才是真正的“坏人”!每个人都觉得自己被一群“坏人”包围着,他们相互打心底仇恨着。墨小飞也仇恨。他盼望着有那么一天,这群人被警方狠狠地收拾,再被他打,让他痛快地报仇!练拳!……

他的脚站肿了,头也肿了。手在战抖,脚也开始战抖,终于他两眼一黑,栽了下去。他被手铐磕醒了,睁开眼睛。又有几个人正被罚!被当作“恶人”在整。

他现在明白了,在这里,对“坏人”的公开惩罚被认为是一种“真良心”的表现。每个人都想维持自己这种“真良心”,每个人都怕自己被看成没有“良心”的人,同时,每个人都被这种“真良心”折磨:自己的“良心”才是真正的良心。他们互相仇恨、敌视,以至打斗。他们像一群失去控制,永远无法收拾的恶斗机器。更可恨的是,他自己也成天想报仇,想公开整几个人,想证明自己真正的“正义”。他竭力让自己不轻视他们的“真良心”,竭力劝说自己融入他们的的打斗,但是很难。

上次他没有被大龅牙打着,大龅牙一直暗中用一种阴阴地眼光盯着他。大龅牙在寻找机会,他也在寻找机会。

然而不幸的是,这几天墨小飞几乎每天都莫名其妙地被大伙整。在“开飞机”的同时,用膝盖猛磕他的大腿外侧肌肉,这叫“麻菜”。接着又是“读报纸”,把他逼成半蹲姿势,翘起二郎腿,背靠墙壁,双手平伸举一报纸,大声朗读。还有“学壁虎”,逼他全身贴墙,单脚着地,双手和另一只脚抬起贴墙上。每次都整到昏倒。所有的人都拿他出气,连那个刚加刑的,手上带着9斤重大铁铐的也带头整他。

(刊登于2009年11月22日《星座》文艺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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