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5月2日星期六

割胶

《山中纪实七》

#黄庭


凌晨三点整,当多数人尚在梦乡,我已亮起土油灯,开始一天的割胶生涯。出门前照例吃盘冷饭掺咸鱼,然后喝杯热咖啡。迎着阵阵冷风,步入胶林,浓雾在橡叶面凝聚成粒粒水珠,滑落到地面的落叶,发出清脆的滴答声,伴著唧唧虫鸣,偶尔传来几声夜鸟的咕咕啼叫;置身此起彼伏的“天籁”声中,浑然忘却了路上的寂寥。

翻越陡斜的山坡,忽明忽暗的头灯,映照著散布四处的枯叶枯枝,泛出淡淡磷光,为黑暗的荒野添加几分诡异。山风偶而轻轻拂过,送来阵阵寒意,似乎在调侃我这异乡人为何放弃都市繁华,甘愿栖身在深山野林中,所为又为何呢?

轻推锋利的胶刀,游过树皮发出清脆的悉悉声。望著乳白色的胶汁从新的“割口”沁出,沿著“胶路”流向胶杯,散发出淡淡的清香味,心中涌现一丝成就感。一棵又一棵,一行过一行,气吁吁地穿越胶林,忘了汗水湿透衣衫,一心只要赶早把胶割完。割胶是种赶时间的工作,因为待到太阳出来,胶汁的流量就会减少,所以要和时间赛跑。

在胶林里,往往有许多小意外或惊异,被山蛭黏著或踏中火蚁群是平常事,有时大蛇受到惊吓而从身旁窜过,哗啦啦直向山脚闯去,或是山猪从身旁冲过。最倒霉一次就是惊动树上的蜂窝,它们直向我的头灯冲来,脸上被嗤中十头八下,赶紧窜逃并熄灭头灯以避过蜂群的袭击,这种种滋味,只有割胶人才能体会个中辛酸。

天刚破晓,已上到山头。此时四周雾气缭绕,回望蒙胧的山脚下,隐约传来哗啦啦的河水撞击声,伴著一阵阵伊班人乘早船去田笆的击桨声和笑语声;此刻的山林不再寂寞,因为增添了几许人气。随著天色大白,才惊觉头上的群山重叠,高耸入云,荫郁隐现。吸一口清新润湿的空气,引来许多遐
想,不禁对周围的秀丽山色多眷顾几眼,无奈生活的鞭子隐然晃动,催促快点下山,准备第二轮的工作,赶时间收集胶汁和制作胶片。

待到将一片片乳白的湿胶片挂在晒干上,已经过了响午,整整劳作了十个钟头。草草吃过中饭,到河里洗一轮澡,然后将酸疼的身体摊在竹床上,午睡片刻以补充透支的体力,这是最享受的时刻。偶尔回想:青春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节奏中磨耗,这就是所谓“生活”吗?而理想中的“乌托邦”又在何方?

(刊登于2009年4月26日《星座》文艺副刊)

没有评论: